附录A-4 哑弹
Edited by Inominat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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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首先，把你的手指从扳机上移开。”斯泰纳尔轻轻拢住伯特仑有些紧张的手，“我还没开始教你射击，你也不想在练习握枪的时候出什么意外吧？”
“抱歉。”感受到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，伯特仑连忙将手指撤了回去，“你不放心的话，也可以给我一把空枪……我刚刚查过，它的弹匣还是满的。”
“当我把它交给你的时候，开火与否就是你的选择了。”斯泰纳尔无所谓地回答。“你想做什么都可以。丢下它，逃跑，或者开枪打死我，任你选择。”
伯特仑摇了摇头，“不，我们还是继续吧。”
那是安缇诺雅，准确来说是她的无人机，于某天发现的地下靶场。看上去已经上了年头，地板在踩过的时候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，天花板也是摇摇欲坠的样子。入口被周围坍塌的砖块虚掩着，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。没办法，他们需要为两位新人寻找一个隐蔽的训练场地，即使那块脏兮兮的天花板随时都可能砸到某个不幸的狂奔者头上。
斯泰纳尔还算有点良心，至少没把新人丢在帮派混战的中心，或是面对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卫。成为狂奔者的课程从不会因为你是新手就放过任何一个人，但伯特仑显然是例外。对于这个被龙血糟蹋过，无法继续他曾经的生活，也无法和他们一同狂奔的前职员来说，为他提供些新手训练也不是什么坏事。况且斯泰纳尔身上那两条义肢还是伯特仑改造过的，他可不想哪天拖着报废的金属，走进工作室却发现他的机械师死于非命。
之后一段时间里暂时没什么意外造访，生活甚至规律到让伯特仑想起曾经在公司的时光。碰到斯泰纳尔需要出去接活的日子，他便前往自己的工作室学习义肢的知识：材料，关节，受力，灵活度。除此之外他还要联络人脉，关注义肢和各种配件的市场，要向希尔维娅请教一些外科植入手术的经验——虽然她也是个大忙人。光是这些就够伯特仑忙好久，但他要活下来。斯泰纳尔既然拉过他一把，那他自然也要予以同等的回报。
等到任务完成后的休息日，斯泰纳尔便会带着伯特仑前往那个靶场。精英狂奔者把自己闲置的AK-97当成礼物送给了他，看起来倒是乐在其中，即使这占用了他难得的休息日。伯特仑的枪械训练显然没有学习义肢那么顺利，听到枪声仍会微微颤抖。他才刚刚克服开枪时闭上眼睛——在战场上可不是什么好习惯。后坐力震得他肩膀疼，他实在不理解斯泰纳尔为什么那么轻轻松松，或许这个人在战斗中有一种天生的才能，少了条胳膊又少了条腿也毫不逊色。甚至伯特仑后来才知道枪械并不是斯泰纳尔最熟练的武器，于是他在为他设计的义肢里又加装了手刃和刚刺爪，这都是后话了。
就这样过去了几周，伯特仑对自己还拿不稳枪这件事已经有些烦躁。斯泰纳尔很有耐心，但伯特仑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有些难以为情。前往靶场的路线他已经熟记于心，伯特仑决定加强训练，毕竟他不能总是依靠斯泰纳尔。想到这点他甚至打了个寒战。
刚好这天斯泰纳尔在战斗中挂了彩，不是什么大伤，但出于他曾经多次不配合医疗检查的恶劣行为，希尔维娅终于忍无可忍，把他关进瓦尔基里模块强制养伤。感谢他们的医师，伯特仑也不希望看到斯泰纳尔糟蹋自己的身体，不过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去练枪了，只靠他自己。
外面乌云密布，看起来很快就要迎来一场暴雨。他背起AK-97，匆匆出了门。没了斯泰纳尔有一搭无一搭地讲话，四周变得安静了许多。他刚刚踏进靶场虚掩着的入口，随着一声闷雷，大雨倾盆而下。
伯特仑拉开枪栓，对准靶心打中了第一发。打靶练习结束后又找了块人形的板子尝试扫射，就这么打空了所有的子弹，刚想换上新的弹匣，却不料身后突然传来了夹杂着电流的，安缇诺雅的声音：
“单发的准头还不错。”
伯特仑被吓了一跳，不过有进步的是他没有松开手中的枪。他回过头，看到一个小小的无人机正沿着墙壁从天花板爬下来。
“我就这么被你跟踪了一路？”
无人机发出咯咯的笑声：“新人，你要学的可多了去了。”
他偶尔也会在靶场碰上安缇诺雅几次——当然，是以真人的形态。他的前同事，夏尔卡的训练交给了她。相比在街头战斗的几位精英狂奔者，出面人的工作至少在表面上和平了不少——但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从来都不存在什么真正安全的工作。安缇诺雅给夏尔卡的新手课堂可没有放一点水，从骇入到格斗再到手枪，甚至还有心理战。在那之后，伯特仑每次见到夏尔卡都是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，侏儒本就生动的表情此刻变得更为绝望。
这么看斯泰纳尔反而温柔得不像是他本人。他心底又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恐惧，不，斯泰纳尔是值得信赖的，但是……伯特仑抱紧了手中的AK-97，抿着嘴一言不发。
“话说回来，”安缇诺雅饶有兴趣地问道：“你打枪的样子还真像斯泰纳尔啊，他教得有那么好？”
“有吗？”
“很多。”她叹了口气，“比如退膛的时候拿手接子弹——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，也只有不怕被烫死的斯泰纳尔才这么干。”
“谢谢你的建议，下次我会注意。”
“你还想练单手持枪，又是和斯泰纳尔学的？这样只会浪费子弹。不过以他那种鲁莽的战斗风格，拿枪只是为了用那上面装的刺刀戳人吧？”
“抱歉，是我自己……”伯特仑回忆起过去的动作，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，脸上的表情瞬间被惶恐覆盖住了。
“不不，是我把话说太重了。”安缇诺雅也发现了气氛的不对，连忙改了口：“你的进步已经很快了——这是真心话，我也有过挣扎的时期。”安慰人可不是她的强项，无人机有些尴尬地在空中转起了圈。“只是感叹而已，他对你的影响还真大啊。”
伯特仑没有说话。机师给的建议很有帮助，只是……他的大脑正不断回放安缇诺雅那句感叹，不知不觉中斯泰纳尔到底占据了他人生的多大一部分？
在这一刻突如其来的恐慌吞噬了他。伯特仑不由自主颤抖起来，斯泰纳尔送他的那把AK-97却被他牢牢抱在胸前。很危险，可是他不想放手。失去了安稳生活的他还没能彻底信任别人，但本能显然先他一步产生了依赖。不该是这样的，那时他被灌下龙血，在街头濒死的时候从未指望过任何人。但奇迹却偏偏降临到了他的头上，他在这个危险的世界活了下来，这份想要活下去的念头毫不留情地刺中了他，现在，他——
他不能再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