附录B-1 冷火
Edited by Hamster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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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钟的指针走过了五，走过了六，正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向着下一个数字进发。阿瓦利斯无意识地抚摩着桌面上的炼金法阵，眼神不住地向门口瞟。那扇门依旧笃实而沉默地立于原地。
“小相思鸟今天拖得挺久。”钢钳说。
“别那么叫诺拉。”霰弹轻声抗议，“我有点担心。也许路上出了什么问题……”
钢钳冷哼一声：“她最好不是把时间浪费在腻歪上。一个小女娃子，每天满脑子都是讨她那位大人的欢心，没有一点感激……”
他说的是诺拉捡来的无人机。“一条可以陪莱维斯塔更久的金鱼”，她如此解释，求着钢钳把它修好——它的外壳依旧美丽，不过似乎是哪里的密闭性没做好，进水烧坏了里面的电路。虽说嘴上不情愿，他却依旧把它拆开、替换损毁的零件、补上漏了水的地方，放进超链者的鱼缸。彼时她已经在阿瓦利斯的魔法下换了面孔，去亲自兜售那些效用被龙血的魔法扭曲的药物；她对这个礼物十分中意，虽不能亲眼见到鱼缸中的新成员，却管他们要来了它的照片，更有数次亲自操控着它监视踏入房间的人，笑骂着指责喂食的量太多。
“金鱼是很难饿死的。”她如此说道，“但喂多了会消化不良，水质也容易劣化。”
诺拉在第二天减半了投进水中的鱼食。诺拉与钢钳和霰弹不同，阿瓦利斯不清楚她的底细，但他知道，这个在几星期前与暗影没有半点关系的人，加入队伍纯粹是为了莱维斯塔。她不会忤逆莱维斯塔的决策；莱维斯塔不会在无谓的事上浪费时间。然而诺拉迟迟没有回来。
阿瓦利斯再一次确认时间：六点一刻。“再等十五分钟。”他决定，“六点半之后执行撤退。”
如果他对自己百分百地诚实，在计划实行的几个月里，他是否感到不安？答案是“一向”。复原一个只剩残篇的魔法本就不是易事，暗影中的同行如闻风而动的豺狼。钢钳为还阿瓦利斯救他一命的人情自告奋勇帮他一把，那两人的队伍步步胆战心惊；本该是暗杀目标的超链者反将了他一军，带着她那狂放的信条横插一脚。而后是家中欠下巨额债款走投无路的霰弹，追随着信仰的幻影而来的诺拉；从西雅图运来的遗骨让他得以做出成品，不知是测试人的失踪还是药剂的泄露引起了上头人的注意，他不得不提前将计划推入下一个阶段——太快了。一切都太快了。这不是他第一次隐隐感到自己正被拖入毁灭的漩涡。同样不是第一次，他痛恨自己残缺的能力——如果他能使出炼金术之外的魔法，如果他能以某种形式得知诺拉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……
可惜现实没有如果。
归根结底，他想，当今的处境十有八九要归咎于莱维斯塔的急于求成。她坚决，富有热情，但同样过于冒进；如果她更有耐心些，假以时日，她也许能召集起一批与她共享一份信仰的追随者——就像那个卫星般围着她转的诺拉。阿瓦利斯看得出诺拉是怎么一回事：对现状迷茫而麻木的人，在迷雾中看见一道光芒，便会不管不顾地追上去。况且那是一道多么耀眼的光啊。敬仰，崇拜，也许如钢钳所说，还有几分爱慕——诺拉的那点心思被所有人看在眼里。
除了莱维斯塔。超链者在乎其他人不如她在乎她的猫和鱼，她的心中只有她那“伟大进化”。她像一团火焰，明亮，恣意，张扬；只是当人靠近那团光亮时，却会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冻个结实。诺拉不在乎，她明白莱维斯塔是个怎样的人，阿瓦利斯才准许她做了接头人的工作。此刻他震悚地意识到：也许莱维斯塔的受害者不止诺拉一个；也许他们所有人都乘着同一艘船，即将被困死冻死在冰结的海面上。
一条通讯，来自莱维斯塔。他迅速地扫了一眼。
“诺拉被跟踪了，莱维斯塔在解决问题。”他沉声道，“计划有变。我们现在就走。”
“她们怎么办？”霰弹问。
“我会给她们发坐标。在我们撤退之后……”一条新消息，阿瓦利斯双眼微眯，“看起来不用了，莱维斯塔说她会追踪我们的设备。”
霰弹看上去仍有些担忧。大概诺拉让她想到她那个BTL芯片上瘾的妹妹。但她是狂奔者，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，正如从她优柔寡断的手中射出的每一颗子弹。
他们早为这种状况做好了准备；钢钳跳上他那辆做过伪装的车，数件炼金设备与最要紧的配方一同被带了上去。霰弹在车尾架起以防万一的机枪。阿瓦利斯关上车厢的门，引擎咆哮，他们就此将旧的基地抛于身后。
“要我说再干下去风险就太高了。”钢钳粗声粗气地说，“你有什么打算？”
“和最早的计划一样，找个出价高的买家，让他们研究去——反正我们已经证明它管用了。只要这东西会投入使用，莱维斯塔就不会太失望。”
“哼。我希望是。那小妮子哪都好，就是主意太正。”
阿瓦利斯不再作声。他掏出几个蚀刻过符文的玻璃珠，开始向其中灌注自己的魔法，制备着第二颗雷击术时突然想起：那个鱼缸还被他们遗忘在二楼莱维斯塔的房间里。若是钢钳听了他这想法，恐怕会大骂“逃亡时带着鱼缸算什么样子”——即使那里面有他亲手修好的无人机。只是接下来还要与那位执着的莱维斯塔小姐谈判，没了自己的宠物，她恐怕不会太开心。要想办法安抚她的情绪才行。
等在新的落脚点安顿下来，就去买鱼缸和金鱼吧。